Akui

拉郎爱好者,长居北极圈。

【575/展杨+76亲情向】撞天婚

主575,副春华秋施。

🈶76亲情向描写

🈶56似有若无的一点点乌龙

 

1

嘉羿做了个梦。

 

梦里仙雾缭绕,他只身走过长阶,尽头坐落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邸。清气散去,便见高阁上挂满了大红灯笼,烛火明灭,又从院中传来咿咿呀呀的锣鼓唢呐声,甚是喜庆。

 

嘉羿低头一瞧,自己身上不知何时也着上了红袍,他甩了甩袖襟,又扶正冠帽,俨然一副驸马爷的扮相。

 

还没等他搞清楚这番变故,一股强风从屋里冲出,正房门便被推得倏的大开。两排侍女提着灯笼和香炉嘻笑着从屋内鱼贯而出,正将嘉羿围在院中。

 

嘉羿错愕时,又见一慈祥的老妇人在丫鬟搀扶下走出了屋,珠光宝气,满面红光。

 

“快进来呀,我的好女婿,”老太太向他欣然招手,一旁的丫鬟掩着嘴轻笑。“快来,我的三个娇俏伶俐的乖女儿都备好了。”

 

院内的侍女们像是得了令,十几个少女踮着碎步上前围拱住嘉羿,“姑爷请”,“姑爷快进来呀”,芊芊细手要么抚着背,要么勾着衣襟,团簇着引他进屋。

 

“哎哎,姐姐们,我自己走,自己走。”他一老实巴交大学生,当了二十来年社会主义好青年,哪里见过这般封建糟粕的场面。他左避右扭,生怕看了不该看的、挨了不该挨的。妈呀,这是掉到盘丝洞了,嘉羿内心哭嚎。

 

甫一踏过门槛,嘉羿便觉踩空似的坠了一下,周遭的嬉闹声全然消失,他抬眼一瞧,豁然开朗。室内景致天翻地覆,现下正置身于一所后花园,水绿石秀,春光粼粼。

 

丫鬟婆子们欠着身远远陪衬着院景,低眉顺目,完全没了方才的热情肆意。贵妇人笑眯眯领着三位妙龄女子走上前来。

 

“这便是我的宝贝女儿们,”老妇人眉目间尽是慈爱,“来,菡菡,薇薇,漾漾,快来见过黄公子。”三女依次欠身,面目含羞,却又雀跃着抬眼偷偷打量。

 

嘉羿已经融入了这个故事的设定,把自己当成黄公子,客客气气回了个礼。他看最右边的小女儿漾漾,心想这个妹妹怎么好似见过,有些面熟,却想不起是谁了。

 

主母手一挥,嘉羿眼前便罩下一块红绸,正盖在他头上遮住视线。他刚想伸手摘下,便听管家婆子扯着嗓子喊得兴奋:“撞!天!婚!”铜锣一敲,唢呐也开始伴乐。

 

“黄公子,你逮住哪个我就把哪个女儿许给你了。”老太太站在高处乐呵呵,“但要看你有没有这个福分。”

 

脚步声切切搓搓一片兵荒马乱,全府出动的态势。嘉羿屏息凝神,他想,不蒸馒头争口气,要做就做驸马爷。他仔细回想方才的一幕,菡姐姐最是高贵自矜又身形姣好,薇薇姑娘不似中原人,倒像是酒肆里风情万种罗裙翩飞的舞姬。至于面熟的漾漾妹妹,嘉羿想,小鸟依人,真是小鸟依人呐!

 

思及此处,嘉羿开动脑筋,视线从盖头与身体的缝隙中钻出,瞄着脚前的地板。几双绣鞋踩莲而过,嘉羿拿出大学生优秀素养,熟练使用观察法归纳总结后得出结论,这种制式定是普通丫鬟,便悠哉游哉未出手。

 

忽然,他从仅有的一丝缝隙中看到身前人秀发长及脚踝,转身时翩翩飞舞。虽然鞋袜被遮住了看不清,但嘉羿嘿嘿一笑,十分确定婢子们是不会留这样的发型的。他一个飞扑抱住来人,一手握住纤细的腰身,一手扣在脑后,抚摸她柔顺的长发。嘉羿感到怀里的人猛的僵住了。哎呦,是漾漾妹妹吧,这么害羞。他一手用食指勾住妹妹的一缕秀发,攥在手里打圈玩弄,另一只手揭下头顶的红绸,动作行云流水,十分潇洒风流。然而下一秒,嘉羿标准化的深度微笑却凝固在了脸上。

 

尼玛,老夏?!

 

长发夏瀚宇冷着脸,翻着三白眼幽怨地盯他:“黄公子,我甜吗?”

 

黄公子两眼一晕撅了过去。再一睁眼,夏瀚宇站在床头拍他的脸:“喂,你傻乐什么,梦这么甜?”

 

 

2

嘉羿和夏瀚宇都是青大大二的学生,一个学计算机一个学钢琴,本来是不搭边的,却因为合租结识到了一起。他们在学校附近租了套公寓,够大的,三室两厅,一人一屋还有余,夏瀚宇便多占了一间小屋做琴房,顺便把养在老家的狗也接来了,是一只漂亮的阿拉斯加,叫妹坨。对此嘉羿表示没有意见。

 

嘉羿这个人特别好说话,对生活质量也没啥大的要求。你弹琴就弹,几点都行,反正他耳机一戴能打几个小时游戏,快快乐乐毫无所觉,下了线还要惊讶地问,啊,老夏你刚才练琴了吗?狗掉毛就掉,拆家就拆,他就瘫在地毯上随便逗逗,既不生气也不负责,两手放在脑后一枕,做一颗无忧无虑的小熊软糖。对此夏瀚宇也十分满意。

 

虽然日常生活很和谐,性生活却无法和谐。当然他们没有试过,只是显而易见的,他们都是1,关系止步于很不错的合租伙伴。在浴室裸着身子坦诚相见,不仅不会多想,还能吹个口哨互相聊聊对方的取向。嘉羿说喜欢纯的能照顾自己的,夏瀚宇抬了下花臂瞅了瞅,幽幽道,那我觉得骚点的也不错。俩人笑着打哈哈,确实确实,心里却都在吐槽对方就这点品味。

 

但此时嘉羿躺在被窝里面色古怪,眼前夏瀚宇的冷脸和惊悚的“春梦”渐渐重叠。梦里女装的夏瀚宇长发飘飘,现实中他也确实留着头发不愿剪,披下来能到锁骨,此时随意在后面扎了个小揪。平日里他扎着辫子弹琴摸狗,嘉羿还打趣他,老夏,你可以去天桥了,人文精神,有内味儿了。

 

现下嘉羿僵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盯着他。草,湿了。嘉羿涨红了脸,打算沉默到底。不然怎么说?做啥美梦了乐成这样——啊,没事,就是梦到你穿女装了,完了我还射了,小事情小事情,不用在意哈老夏。

 

夏瀚宇也不是爱纠缠的人,不理就不理,只当他睡懵了:“你早点起床收拾收拾啊,我去接杨杨。”

 

“诶,你弟?今天吗?”

 

夏瀚宇一边系拉链(是nerdy的拉锁啦🤗)一边回道:“对啊,你不是要反悔吧,那不行啊,我都跟家里说好来我这住了。”

 

“没有没有,”嘉羿听他语气不善,连忙笑脸相迎,“睡懵了忘了嘛。快去吧快去吧。”

 

“回来给我带个午饭啊,老夏。”刚说完妹坨踮着步子来嘉羿屋里巡视,一跃蹦上他的床,在他被子上又拱又嗅,还踩了踩。成年阿拉斯加的重量差点让嘉羿魂断蓝桥。

 

“知道了。”夏瀚宇两手一插兜头也不回走了。

 

嘉羿火速掀被子下床跑去厕所解决问题。妹坨吓了一跳,裹在被子里嗷呜嗷呜翻来覆去半天才探出头。黄公子搓着内裤咧嘴假哭,又在心里给自己默背一首小诗:假如生活欺骗了你,不要悲伤,不要心急……

 

洗完没毛巾擦手,就往自己睡衣上蹭蹭,蹭完还是凉,伸着两只魔爪去找妹坨。妹坨气死了,蹬了他一脚跑了。

 

这个梦虽说给嘉羿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,但没怎么影响他快乐生活的好心情。夏瀚宇回来前,他先连麦找朋友打了几局游戏,最强辅助并非浪得虚名;又抱着妹坨给她编小辫儿,把家里老夏的皮筋全用上了。他捧着妹坨的脑袋欣赏自己的杰作——啊,好美的一朵太阳花!嘉羿努力朗读得字正腔圆,奈何他的普通话确实烫嘴。他倾身用鼻子蹭妹坨的鼻子,软软湿湿的,妹坨甩头甩得像个拨浪鼓,小辫子打来打去。他又对着眼儿伸舌头舔自己鼻头,不仅自己犯傻还要哄妹坨学自己。对此妹坨表示:摸挨女明星!

 

总之一人一狗在家很得趣、很充实,起码人是这么觉得。

 

夏瀚宇去车站接杨杨。杨杨是他表弟,叫胡春杨,刚来大学报道的播音系新生。家里知道夏瀚宇在外面租房住,就问能不能带着杨杨一起。夏瀚宇挺喜欢这个弟弟的,问嘉羿嘉羿也没意见,于是就这么说定了,杨杨来了让他住自己屋,自己去琴房住。

 

胡春杨蹿个儿了,夏瀚宇没料到。他印象里胡春杨瘦瘦小小、文文静静的,总是戴一副黑框眼镜,刘海也很厚重,显得整个人特别有书卷气。可在车站对上号时,却见小表弟换了时兴的发型露出额头,长手长脚像棵抽枝的小树,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挺拔几分。

 

“眼镜呢?”

 

胡春杨下意识摸摸鼻梁,笑着答道:“戴了隐形。”

 

夏瀚宇帮他拎上行李,过马路时又习惯性拽着他袖子。胡春杨鹅鹅鹅笑起来,掩着脸说:“哥,我自己能走。”夏瀚宇才意识到自己老母鸡护雏的行为实在有些可笑。他突然有些恍惚,记忆回溯到很小的时候,杨杨完全被小姨当女孩养,穿红皮鞋扎小头花,坐在摇摇车上嗲嗲叫他哥哥。后来暑假一起去乡下老家住,那儿的孩子又野又皮,有几个臭小子老捉弄杨杨,抓了泥往他身上抹脏手印。杨杨一见他们就躲到自己身后,怯生生的。夏瀚宇当时把臭小孩都打跑了,有没有逼他们给杨杨道歉倒是记不大清了。不过他还记得在夕阳下田埂里和杨杨一起剥豆子,他俩都没见过这些,新奇得很,一对视杨杨笑得特别甜。一晃胡春杨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了。

 

正是饭点,俩人去吃了韩式烤肉,又聊了聊这两年的近况。初中一起迷KPOP颇有共同语言,没想到大学也双双走了艺术路线,还挺感慨的。夏瀚宇是真意外,他觉得表弟从小就特别乖,原以为会遂了小姨小姨夫的期许学个金融法律什么正统的专业。胡春杨笑说没办法,自己就是喜欢这些,日本动画和推理小说什么的,闲暇时搞搞广播剧配音玩过,不过瘾,想继续往这方面学习。他又说了几部作品,夏瀚宇不了解也就没记住。

 

快吃完时夏瀚宇把服务员叫来加菜,两盘牛五花打包带走。他想了想又改道,一份牛五花一份泡菜饼吧,不要辣,再打一壶大麦茶,开水烧热点。胡春杨问他是给家里的哥哥吗。这话问得夏瀚宇心里怪痒的,又没什么不对,便点头嗯了一声。

 

回程也没几站路,但夏瀚宇说怕菜凉了,还是叫了辆计程车。一结账三十多块钱,怪心疼的,一会得让嘉羿自己掏钱,夏瀚宇想。单元门口一下车,二人便叫施展撞见了。施展住他们对门,一层楼的邻居,也是青大的学生。夏瀚宇对他不太了解,只知道他很热情,嗓门奇大,爱玩电子游戏,但跟自己玩的那些基本不挨边,倒是看嘉羿总跟他一起组队。

 

夏瀚宇点个头就算打了招呼,抄着手正赶紧要上楼,被施展叫住了。“哎哎夏瀚宇,这是…你同学?”

 

“我弟。”

 

“靠!”施展惊道,“你哪来这么可爱的弟弟!”

 

夏瀚宇无语,胡春杨受了夸也不好意思不回话,乖巧地笑着回了个礼,“你好,我是胡春杨。”

 

“你好你好,我是施展,夏瀚宇邻居。”施展两眼放光热络道,“以后有事找展哥,展哥罩你哈!”

 

“哎,夏瀚宇你也太有福了,”施展夸张作痛心疾首状,“这么可爱怎么会是你弟弟,一点儿也不像啊。”

 

“你有病吧,”夏瀚宇知他就爱开玩笑,还是呛了一句,“走走走,杨杨离他远点。”他回身上楼梯,脑子里却想,我俩长的还是挺像的吧,怎么就不能是兄弟了。越想越来气,他甚至觉得,自己平常也是、也是有那么一点儿甜的吧。

 

胡春杨做惯了好孩子,最是会在生人面前扮乖巧的,礼貌地欠身轻声说了句再见,就踮着脚噔噔噔跟着哥哥后面上楼了。杨杨有空来玩啊,施展在下面喊。

 

一开门妹坨就冲过来,嗷呜嗷呜叫得委屈。夏瀚宇一看满头小辫儿,吼道,“黄嘉新你是不是找揍,又动我头绳。”妹坨一听,竟然不是为自己伸张正义,耷拉脑袋小颠着走了。你在乎我吗?不在乎,你眼里只有你那两根破皮筋。

 

嘉羿躺在沙发上闲得数粘上面的狗毛,听见夏瀚宇的咆哮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,面脸欢笑迎接自己的午饭。“这就是杨杨吧,”嘉羿看见夏瀚宇身后的身影,招呼他上前,“快来快来让哥哥看看。”

 

“你算个屁哥哥,我才是他哥。”夏瀚宇对此很不满。

 

胡春杨规规矩矩上前一步,露出小脸鞠了一躬,“嘉羿哥好。”

 

他一抬头,叫嘉羿的笑容倏的凝固在脸上。草!嘉羿内心里今天吐出第二声芬芳。梦里那个眼熟的漾漾姑娘就是胡春杨啊,崩溃了,之前夏瀚宇给他看过一眼照片,没想到一个模糊的面容竟入了梦。不知道是不是春梦滤镜,现在见着胡春杨本人,还怪、怪可人的……

 

夏瀚宇心中警铃大作。他可不知道什么梦不梦的,同为1的直觉告诉他嘉羿这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十分欠揍。“靠,姓黄的你给我老实点。”他又想到某次酒后吐真言环节,嘉羿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他说,老夏啊我好喜欢乖巧温柔的人妻型啊,我的春天在哪里啊。夏瀚宇深思,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样,怕是不能让杨杨在此久住。

 

嘉羿嘿嘿讪笑两声回了神,“老实老实,大大滴老实。”又坐在沙发上抬头讨好地问,“老夏,我的饭呢。”

 

夏瀚宇把餐盒往桌上一撂:“没买太多肉,你昨天是不是胃疼来着,喝点茶。”

 

嘉羿说是啊,谢谢啦。吃了两口又咬着筷子揶揄地盯着夏瀚宇,笑地狡黠:“哎,以前在家胃不舒服,展羽哥哥都会给我下饺子。”

 

“滚,不爱吃别吃。”夏瀚宇作势就要来收他的餐盒。嘉羿又笑着讨饶,老夏我开玩笑的,你最好了。

 

胡春杨看在眼里,他思忖自己确实不适合在这里久住。

 

 

3

夏瀚宇觉得嘉羿这个人蛮有意思的。

 

如果说杨杨是外形上看起来软软的像个小朋友,那嘉羿就是在性格上名副其实的孩子王。夏瀚宇不止一次怀疑嘉羿有多动症,这种观念源自幼儿园,小时候老师总会开玩笑说坐不住的小孩有多动症。俩人并肩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,嘉羿总爱捅咕自己,拿食指戳夏瀚宇胳膊,或者透过破洞裤在夏瀚宇膝盖上挠痒痒。夏瀚宇斜睖他一眼,你有病啊老摸我。嘉羿愣一下却不收手,反而又狠戳两下笑得放肆起来,哎呀老夏不能怪我,我这敲键盘的手闲不下来啊,职业病职业病。你是找揍吧,我弹钢琴的手咋没这破毛病。话是这么怼的,但转头撇到他迎上来的明晃晃的笑容,夏瀚宇又觉得,成熟男人不跟小孩一般见识。

 

小孩还爱干什么?小孩还爱用撒娇的伎俩“压榨”别人干活儿。胡春杨说要去学校报道,嘉羿正伏在电脑桌前打游戏,一听这便来劲了,光脚下地火速翻出来自己的学生证递给胡春杨:“哎杨杨你要去报道啊,来来来,帮哥也盖个章。”

 

夏瀚宇正在给妹坨洗澡,确实不得空,不然他是想陪杨杨一起去学校的。“你少来,就会欺负杨杨。”

 

“这怎么能叫欺负?”嘉羿为自己鸣不平,“杨杨都没说什么,对吧?”

 

胡春杨鹅鹅鹅笑着接过他的学生证,放心吧,一个也是盖,两个也是盖,顺手了。夏瀚宇看他俩愿打愿挨,心里莫名来气,朝妹坨屁股拍了一巴掌。妹坨一抖,甩他一身肥皂沫。

 

胡春杨问夏瀚宇需不需要他代为报道,夏瀚宇说在我包里呢,你拿吧我没手。杨杨去翻他的包,拿出学生证的同时又掉出一个圆圆的小盒子。哐啷一下正滚到嘉羿跟前。嘉羿伸手一捞:“哇,水晶的。”他往里瞄了一眼,是个小熊模样的挂坠,“老夏你哪来这么贵的东西。”嘉羿有些异样的感觉,夏瀚宇从来铁公鸡,而自己酷爱小熊图案也是周围朋友人尽皆知的。

 

夏瀚宇抬眼撇了一眼,又低头专心给妹坨按摩,半晌才漫不经心答,“那个啊,之前院里钢琴比赛,赞助商送的奖品。”

 

嘉羿哦哦两声,把东西放好在桌子上。赞助的奖品会有小票吗,嘉羿有点拿不准,但他觉得别问比较好。夏瀚宇又开口说,你喜欢送你了,我用不上这些花里胡哨的。嘉羿忙摆手,不用不用,太贵重了,你收好吧。

 

气氛有些尴尬,先溜为妙。胡春杨跟他们道别转移话题,嘉羿赶紧接过话茬,说杨杨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啊,你嘉羿哥不白用童工,回来给你做双皮奶吃。胡春杨攥着书包背带跳了跳整理衣服,笑说好。一出门撞见对门的施展,他也要去学校,便结伴而往。

 

“你会做双皮奶?”

 

“哎呀,学嘛,能有什么难的。”嘉羿晃晃手机,“我刚看见个教程,挺不错的。”

 

夏瀚宇用气声哼了一下,“真稀奇,你能做出啥。”

 

“甜品靠的是心意,心诚则灵嘛。”

 

嘉羿心很诚,甚至在开动前拿筷子竖了三炷香拜一拜,可还是手忙脚乱晕乎乎的。搞不清自己是要蛋清还是蛋黄,拿牛奶的时候又被碗沿儿烫了手,迅速撂下打了套太极掩饰失误。夏瀚宇就躺在沙发上抱着狗欣赏厨房里的才艺表演。

 

嘉羿捧着碗把劳动果实给夏瀚宇看。样子还是像回事的。嘉羿平日一直说做吃的好不好吃是一回事,关键品相要好,果然这碗双皮奶品相还不错。夏瀚宇尝了尝,味道也可以,于是呼噜噜一口闷了。

 

“呀,你怎么全给吃了,我给杨杨做的。”嘉羿揪着夏瀚宇领子叫道。夏瀚宇侧身一躲,嘉羿从沙发背撅了过去,又怕摔了碗,扭着身子砸在夏瀚宇身上。

 

胡春杨领着施展进屋时正看到这一幕。

 

“我的妈呀你们在干什么,胡春杨别看啊,少儿不宜。”施展白着嗓子一吼,伸手去捂胡春杨眼睛。

 

“什么啊?”夏瀚宇在屋里一喊声调都变的尖细了,还有点常德方言的味儿,“你别乱说啊!”

 

胡春杨笑弯了眼,说我去施展家待会。施展自然很乐意,拉着他袖子揺啊揺,走走走,去展哥屋里看手办。胡春杨隔着玻璃橱窗欣赏一番,又转头乖乖问施展,这个mk47的兵人我可以拿出来看看吗。哎呦快拿出来拿出来,拿出来看才有意思嘛。施展赶忙打开柜门,把兵人递到胡春杨手里。他本来还想说你喜欢送你,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好,是不是会显得自己太轻浮,就暂且没提。

 

胡春杨又扫了扫施展家的漫画书,恰好有他一直想看没看的,便坐下来静静翻读。可憋死施展了,他好想找胡春杨多说说话啊,但是又不好意思打扰认真的看书的人。他就坐在胡春杨对面,胡春杨低头看书,他捧着脸观察胡春杨。胡春杨好可爱啊,施展想,埋着头的时候两颊的肉嘟嘟的,有点婴儿肥,软软的。哎!会有多软啊,施展不知道,又没摸过。

 

他这么想着就傻傻问出来了,“我能戳戳你的脸吗?”

 

“啊?为什么?”胡春杨惊了一下,抬头看他。

 

“因为你很可爱啊。”施展破罐破摔,全说出来了。

 

胡春杨想了想,“那好吧,那你也得让我戳戳。”

 

“哈?为什么?”

 

“你也很可爱啊。”

 

施展皱着脸歪头黑人问号。不过他还是爽快地同意了。不亏。

 

夏瀚宇敲门叫胡春杨回家吃饭的时候,俩人正抱着电脑打游戏。胡春杨很擅长玩CSGO,偏偏施展不知道,还夸下海口说胡春杨你躲我身后,展哥带你。结果自己没走两步就英勇就义了,只能在现实里扯着嗓子给胡春杨播报,这边有一个敌人,那边那边还有。胡春杨吹吹枪,往肩上一扛,全部消灭。施展沉默了,说胡春杨,下次咱们吃鸡,展哥一定带飞你。胡春杨笑着说好。

 

嘉羿听说对门在打游戏,不干了,吵着说一起打嘛。夏瀚宇说先吃饭,吃完饭可以一起玩玩。呼噜呼噜风卷残云,把碗筷往洗碗机里一扔,四人便一人一个电脑坐定了。但是玩什么游戏产生了分歧。嘉羿想吃鸡,施展也想,但是胡春杨说想玩那种解谜游戏,施展马上又墙头草一般倒过来说,不错不错,我们智商高的都爱玩推理游戏。嘉羿对施展的行径表示不齿,可偏偏夏瀚宇也不帮他,夏瀚宇说四个人正好打麻将嘛。

 

最后是胡春杨甩到群里一个链接——《人类一败涂地》,大家都觉得可以,进了游戏扭打作一团有仇报仇有怨抱怨。这个游戏世界里的身体都黏黏糊糊的,像坨年糕似的到处粘,很难随心控制。夏瀚宇卡在悬崖边,上不去下不来,只能以腰为轴拼命摆动上身,想借力把下半身蹬上来。其余三人在远处隔岸观火。

 

施展说,哈哈哈夏瀚宇给谁磕头呢。胡春杨也跟着乐。嘉羿心里的小风铃叮咚敲了一下,没来由的想到之前做的梦。他跑上前去趴在夏瀚宇对头,夏瀚宇磕一下他也跟一下,好像很得趣。施展远远喊,你俩干啥呢,拜天地呢。草,夏瀚宇骂了一声,放弃挣扎一松手坠下悬崖。他选择死亡。嘉羿下意识去捞他,结果自己也晕头转向摔下去了。

 

施展嘎嘎嘎的乐,殉情了殉情了,整个楼道都听得见。夏瀚宇起身冲到对门揍了他一顿。回来又面色古怪瞪了嘉羿一眼,你有病啊磕什么头。嘿嘿好玩嘛,嘉羿笑嘻嘻答。

 

 

4

一晃半年过去,胡春杨竟然真的长住下来了,夏瀚宇没想到。他更没想到的是,胡春杨和施展那小子好上了,俩人天天你浓我浓摽在一起。成熟男人无语,看不懂这该死的爱情。

 

考完最后一科期末考,夏瀚宇从教学楼里出来,迎面吹来一阵寒风,他哆嗦两下哈了口气。夏瀚宇不爱穿羽绒服,为了耍酷。嘉羿曾点评说,老夏你可以的,你这头发就能保暖,冻不死。怎么又想到嘉羿了,夏瀚宇甩甩脑袋,任由飘逸的头发在脸上拍打,两手揣兜把运动服裹紧,就往冷风里冲。

 

没走两步有人在背后喊自己,夏瀚宇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嘉羿的声儿。一转身,正瞧见嘉羿穿了白羽绒服笑着朝自己招手。他本来个儿就挺高,还傻呵呵的晃动整个上身,特别显眼。嘉羿另一手牵着妹坨,妹坨毛发吹得有些蓬松,摇着尾巴端坐在地上看自己。走近一瞧,嘉羿羽绒服敞着怀,里面套了件红nerdy,夏瀚宇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,巧了,同款。

 

“你怎么在这?”夏瀚宇问他。

 

“出来遛狗。”嘉羿指指妹坨,“记得你说在这考试,就顺道过来看看。”

 

夏瀚宇点头,俩人并排往家走。嘉羿突然想起来什么,掏出手机点了点,献宝似的捧给夏瀚宇看。

 

“看,我送你个游戏。”嘉羿晃晃屏幕,往夏瀚宇脸前凑。

 

“你做的?”夏瀚宇狐疑,想不到他还有这本事。

 

“对啊,熬了好几个通宵呢。”嘉羿笑嘻嘻说,“感动吗?”

 

夏瀚宇瞧见起始界面的像素小人好像还是以自己为原型画的,一瞬间心里真有点悸动。这股暖意流淌了三秒,夏瀚宇冷笑挂在脸上。嘉羿在他眼皮子底下点了GO,小人便像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,张着嘴吞食路上的西瓜币道具,身后有恶狗妹坨呲着牙狂追,小人捂着屁股磕磕绊绊逃亡。

 

“噗哈哈哈哈,怎么样老夏,”嘉羿自己没忍住笑出声,“我这是督促你多运动。”

 

夏瀚宇无语,抬腿就要踢他。嘉羿早料到了,牵着妹坨跑出十米远,还转身继续笑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,夏瀚宇想,你还能跑到哪儿去,看我待会不收拾你。

 

嘉羿自己走回来了,咧着笑敞开羽绒服把夏瀚宇包进怀里。“好冷好冷。”嘉羿说道。他分不清前后鼻音,哆哆嗦嗦把leng念成了len。夏瀚宇没再揍他。

 

到了家各自打包行李准备回家过年。正收拾呢家里来电话,果果啊,春节别回了好好待着吧,闹肺炎呢,照顾好杨杨。夏瀚宇说行,放心吧,您也保重。挂了电话跟嘉羿一合计,嘉羿说那他也不回去了,疫情严重,陪你过年吧。谁要你陪啊,夏瀚宇笑着呛他一句。谁想陪啊,这不是隔离吗,嘉羿打了他肩膀一拳。

 

四个人两套房里互相窜窜,倒也算是封闭隔离了。十来天在家里躺着,麻将也打了,剧本杀也玩了,闷得简直要长毛了。胡春杨总是去施展家玩儿,一白天不见人影,只剩夏瀚宇嘉羿俩人在家,看看电影逗逗狗,互相越看越不顺眼,闲得总要打一打。夏瀚宇还给妹坨开了个抖音账号,新鲜劲儿一过就扔了,倒是嘉羿一直帮他打理,发发帅哥与女明星的沙雕日常。

 

浑浑噩噩的日子太不禁过了,转眼就是除夕。家里也没什么好菜啊,嘉羿抱怨。有也没人会做啊,夏瀚宇说。俩人都笑了。最后煮了打速冻饺子,踩着春晚的序曲出锅,热气腾腾的,喊施展他们来四人分食。

 

施展家早就弹尽粮绝,欢欢喜喜来改善生活。一咬,哇,这皮没熟啊,施展皱着脸喊,好东西给你们糟蹋了。夏瀚宇说,不爱吃别吃。嘉羿也接了句,放下放下。施展赶紧一口吞了,胡春杨在旁边笑。

 

春晚是真的没劲,四个人窝在沙发上干瞪眼。看鬼片吧,施展提议。看什么鬼片,夏瀚宇拔高声调,过年呢行不行,尊重传统文化。胡春杨说,那看西游记吧。

 

大家都无异议。嘉羿投屏播了86版西游记,石猴一窜上天四个人都兴奋地跟着哼哼起来。好巧不巧,随意按了一集,正好是《撞天婚》。骊山老母为试探唐三藏求经的诚心,带着三位菩萨扮做老妇人和女儿迷惑凡人心志。唐三藏一颗佛心岿然不动,八戒倒是被三姐妹搅得晕头转向。老片子就图个乐,一集过去大半,在真真爱爱怜怜三位美女的亲切呼唤声中,四人瘫在沙发上都有些昏然欲睡。

 

是楼下的欢呼声把他们震醒了,一看时间正是零点。北京不让放炮,到叫人空落落的。嘉羿走到窗前,在玻璃上哈了口气,就着白雾画了只小熊。夏瀚宇也跟了过去,睡懵了,迷蒙间想,此情此景要是有焰火就好了。

 

施展和胡春杨扭在一起不知笑啥。嘉羿看着他们,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拽着夏瀚宇胳膊走到钢琴旁,非要夏瀚宇给自己弹《撞天婚》的曲子。夏瀚宇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哪首,让嘉羿哼也没听出来。

 

“哎呀,就刚看的那个嘛,猪八戒撞天婚。”嘉羿给他解释。

 

夏瀚宇哦了一声,给他弹了遍高老庄背媳妇。

 

嘉羿气绝。

 

“夏瀚宇,”嘉羿突然叫他大名,还摸他的发尾,“你什么时候剪头发啊。”

 

“干嘛啊,就不剪。”夏瀚宇觉得古怪,“我要留到脚踝。”

 

“哦,”嘉羿呆呆点头,然后说,“那挺好的,到时给我看看。”

 

嘉羿到了没见着。俩人在一起待了一个多月,闲得要死。出了二月二就互相把头发理了,找点乐子打发一天是一天。嘉羿一边理一边打趣,哦剪狗毛喽。夏瀚宇想打他奈何转不了身。嘉羿就按着他脑袋说,说真的老夏,你这毛比狗都长。妹坨点点头表示同意。

 

施展也帮胡春杨把头发理了,顺便用剃须的小推子帮他把脸颊两侧细小的绒毛也剃了。胡春杨不愿意,他好不容易养的一点胡子啊。他耷拉下小眼,捡起几撮拿在手里捻来捻去伤春悲秋状。施展却很快乐,他说胡春杨你像小猫似的,我在给小猫剃须呢。胡春杨愁巴巴地嘟囔说,可是小猫要靠胡须维持平衡啊,我以后走路要摔跤了。施展笑到打鸣,得意道,有我在你摔不了。

 

再后来实在闲得没辙了,有一天嘉羿就跟夏瀚宇说了他做的梦。夏瀚宇听完笑着骂了声草,你他妈想得挺美,我说你怎么大白天晾内裤。嘉羿说梦嘛梦嘛。

 

“那要是我没把你叫醒你要干什么?”夏瀚宇沉默一阵突然问。

 

嘉羿看着他的眼睛,笑着说,“那黄公子要告诉夏小姐,她超甜。”

 

 

 

 

END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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